正如孝城最后的那番感慨﹕梦竹具有东方女性的传统美德﹐值得人敬佩。是啊,她比慕天坚强﹐把所有的委屈和泪水都往肚子里咽。她懂得现实与梦想﹑婚姻与爱情间的距离﹐她知道婚姻不同于爱情﹐婚姻是一种无血缘关系融成的特殊亲情﹐有时比爱情要来得更持久些。那份强烈责任感也让她任劳任怨的去营造一个祥和的家及含辛茹苦的拉扯一双儿女成长。她只会偶尔适时忆起那些久远的梦。
始终觉得她对慕天的爱是超过恨。爱之深恨之切。她对晓彤的满心呵护和疼惜除了与身俱来的本能外﹐更包含了对慕天的不能忘怀。故她在明远面前始终是怀有一份歉疚感的﹐故她才容忍明远中年不得志的抱怨甚至暗讽。
至于她和慕天﹐又使我想到一句旧话﹐“他们是一对有情人﹐而非有缘人
其实我们身边有千千万万个梦竹﹐譬如你我的母亲。虽然她们的爱情不及梦竹来得那般刻骨铭心﹐但那份对家庭的辛劳耕耘与不求回报的付出是相同的。哪个女子不曾在少女时代做过绚丽缤纷的梦﹖哪个女子又不曾在妙龄时期怀过春﹖可这些五光十色终将会被岁月匆匆的脚步给带走﹐取而代之是生活里的种种琐碎。是啊﹐当年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变成了现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怎一失落二字了得﹖数不尽的前尘往事﹐惆怅旧欢如梦。生活在继续。好在上苍还赋予了人回忆﹐尽管塞满甜酸苦辣﹐但才不至于记忆的匮乏。难忘梦竹每个黄昏下的回忆﹐追忆流逝的似水年华﹕沙平坝一支花人人口中的小粉蝶﹑嘉陵江畔的齐声高唱﹑和爱人并肩看过无数个落日﹑跟母亲间的怄气争执甚至年少轻狂的离家﹑无地自容的归来和走投无路下的投河﹐及嫁为他人妇的一份深深无奈。这快乐与悲伤﹐如往事一幕幕再现眼底﹐然后收拾起这种种﹐继续日复一日平淡的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繁华落尽后只剩下一片寂静。这就是人生﹗
明远相对慕天要更趋真实与生活化。勾峰把这个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明远没有孝城的达观﹐无小罗的阿Q式的幽默。他也是对过往难以释怀的人。明远和昔日好友孝城的一次偶然重逢让他再度脆弱﹐与梦竹的坚韧相比﹐明远显得那样颓败。
十八年前的明远家境贫寒﹐但凭着对画画的满腔狂热和勤奋刻苦﹐还是得偿所愿考入艺专﹐并且他在专业上的才气要比诸多同窗好友稍显一筹。故他清高﹑自负﹐同时内心仍潜藏着因客观环境带给自己的那份无法摆脱的自卑感。这样的矛盾心理使他仿拂进入一个黑漆漆﹐不见天日的洞穴﹐他在此一步步的摸索﹑行走﹐找寻出口﹐无奈这洞穴太深太深。
何慕天的出现使原本就不堪一击的明远更增添一份挫败感。这个对手实在太强劲﹗论外表﹐慕天风度翩翩﹐明远相貌平平﹔论家境﹐彼此间的两极分化太悬殊﹔论才识﹐两人虽不分上下﹐可慕天的那股文人儒雅气质绝对要占上风。故明远对慕天是既羡慕又嫉妒﹐梦竹的出现更使得明远的这种心绪如一把枷锁牢牢地与他如影相随。梦竹对于明远是那么高不可攀﹕年轻的梦竹是沙坪坝一支花﹐有‘小粉蝶’之美称﹔而自己只是个落魄的穷学生。故明远只好收拾起对梦竹的爱恋﹐祝福她和慕天这对才子佳人﹗同时﹐那份由来已久的失意继续在明远心底打下不可消除的烙印。
其实对明远而言﹐这是场两个男人(和慕天)间的较量。可他不知﹐这也是场双方自始至终都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无法分出输赢的较量。似乎从一开始就可看出慕天是明远永远高耸的屏障。即使故事的最后梦竹仍重回明远身边(不得不再次钦佩梦竹的伟大﹐是她成全了明远)﹐但她的‘心’却永永远远的属于慕天。这是明远的悲哀﹑梦竹的无奈﹑慕天的遗憾﹐又不由让我想到二字──宿命!
小时候觉得梦竹和慕天最终没能在一块而感遗憾。直到再次重温了该作品﹐慢慢地发现末了这样的安排也未尝不是个圆满的结局。在国外的凌萍为男友的一句‘夕阳下到底有什么’还是与他分了手﹐凌萍终于明白自己始终放不下的仍是那份夕阳下的眷恋。久住山上的慕天看完凌萍的这封信﹐和晓彤写来的大家对他的思念﹐对身边的孝城展开一个舒心的笑﹐‘看来我该下山了﹐大师说我尘缘未了。’我猜慕天指的尘缘未了大概是凌萍吧。
梦竹最后还是回到了明远身旁。毕竟十八年的感情是一朝一夕﹐日积月累堆砌而成的。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有十八年呢﹖生活是现实的﹐他们携手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更会使彼此不可分﹐有时﹐坚韧的感情可以抵得过风花雪月的爱情。
我认为这样的结局也是最合理且生活化的。